无论走在街头，还是乘坐电车，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周围的人。电车上，大多数人都低着头——看手机、读漫画、打盹。也正因如此，成全了我这个“观察癖”：当窗外风景不再新鲜，我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们的穿着上。

一观察，竟发现一个惊人的共性：日本人太偏爱黑白灰了。不分男女老少，穿的几乎都是低饱和度的颜色。灰、白、黑最常见，偶尔夹杂卡其、深蓝、暗红，也是作为点缀。记得有一次，在大阪的车站，我站在扶梯上回头望去，只见人群密密麻麻，却几乎没有鲜艳的跳色，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。
尤其老太太们的穿着，跟印象中的花里胡哨完全不同。她们既不“潮酷张扬”，也不“保守老气”，而是一种看似随意却处处用心的讲究：低调，却有风格；安静，却不沉闷；看起来舒服，却藏着层次。
她们大多穿纯色，甚至整身只有一个主色，却能穿出质感。布料多为棉麻或亚麻，宽松不臃肿，素雅不单调。配上一顶帽子、一只帆布袋、一双软底鞋，走在樱花树下，是另一道风景线。
不仅是老太太，日本的很多男性也穿得很有型。无论年轻或中年，都不局限于西装或运动服。即便是黑白灰，也能穿出层次和质感，显得克制而有品位。
可能有人会问：日本人是不是穿得太保守？如果“保守”是指不裸露，那确实如此。无论男女，街头穿得暴露的人很少。即便是年轻女孩，也多数穿得得体自然，清爽而不张扬。
那么，他们为什么偏爱这些“沉默的颜色”呢？我想，大致有三点原因：
第一，审美倾向。日本人推崇“侘寂”（wabi-sabi）之美，讲究朴素、内敛、含蓄，连穿衣也追求一种“安静的美德”。鲜艳和花哨，在他们眼里，可能是一种“打扰”。
第二，群体意识。在日本这个重视“和”的社会，过度突出自己常被视为不合群。黑白灰属于“安全色”，最不容易出错，也最不显眼。
第三，对高级感的偏爱。真正高级的穿搭，并不靠颜色取胜，而讲究剪裁、质地与搭配。很多国际品牌秀场的主打色也多为黑白灰。“less is more”，简洁克制，本就是时尚的源头之一。
说来也巧，这样的偏好也悄悄影响了我。年轻时我也偏爱灰白黑，后来网购兴起，衣柜里多了很多花哨却并不适合自己的衣服。来日本之后，我的穿衣风格又回归了单色——不再追求提亮，而是开始关注“舒适”和“质感”。

有一次，我在日语课上问老师：“日本女性是不是不太穿花色？”她愣了一下，说：“好像也不是不穿吧。”也许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“默契”的共同点。

但我渐渐明白，日本老太太们穿得“雅致”，不是因为她们追赶潮流，而是因为她们不张扬、不浮躁。她们认真过日子、在意细节、尊重自己，也尊重他人。
或许，这份低调的穿衣之道，正是日本人生活美学的一部分：不哗众取宠，不强行表达，只是静静地过好每一天，把穿衣当作生活的延伸。
从日语教室一路走回来，竟没发现一个“花”衣服。回家对着镜子自拍一张，就这么个花色，还是“另类”。